羽上樱吹雪

兴趣使然的咸鱼文手(鸽子),只写自己想写的,随机掉落……如果我没有在发刀那我一定是在傻屌和写杂谈

【最赤】lost butterfly(中)

 @黑咬  夭寿啦!史前巨坑开始填啦!

*爆字预警

*传送门:上篇

·原人格捏造。两个人都有性格恶劣需要电一电的地方
·私设成山
·已放弃逻辑

 

 

 

 

 

面对熙熙攘攘的人群,嬉笑着从他身边穿过的女孩子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最原忍不住把本就很低的帽檐压得更低了。

 

眼下,他在赤松枫的校门口纠结万分,思考着碰到赤松枫该怎么说。

 

他是想来干什么呢?道谢吗?她恐怕不需要。

 

不管怎样,想再见她一面。所以才回忆着她的校徽校服等相关信息顺势找到了她的学校,这股干劲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恐怖。

 

如果实话实说,她应该会毫不掩饰地“啧”一声,表情万分嫌弃地说:“你才是跟踪狂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校园都不剩什么人,也没看见她的身影。正当他想,她是不是早就走了时,一个人冲了出来。

那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等他意识过来时,感到帽檐和校服前襟都在滴水。该感谢他平时一直都戴着帽子才没让脸被泼上水吗?

 

他看向眼前的,陌生的少年一脸愤恨地举着水瓶——看来这就是“作案工具”。

 

话说,他这是……被找茬了?为什么?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少年。

 

他刚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进入思考阶段,便被少年的叫喊声打断。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离赤松枫远点!别再纠缠她了!”

 

……唉?为什么会在这时出现赤松同学的名字?

 

少年激动地涨红了脸。

 

“我从中学时就一直在看着她。那时的她不是现在这样。是非常优秀且温柔的人。”

“要是在那个时候能拯救她的话,她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即使她变成了这样,我也一直都喜欢她啊!”

 

通过整理少年零碎的话语,他得出了结论。

 

狂热的追求者……原来是这样。

 

这个少年,就是前几天跟踪他们的人吧。那个恶意,不是冲着赤松同学,是冲着他来的。

 

那天他和赤松走在一起本就是一场误会。也许解释清楚他就能摆脱这种状况走人。然而最原选择了闭口不言。究竟是为什么呢?他想要从这个少年口中得到些什么吗?

 

少年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这个少年的中心思想就是“我喜欢她。我想拯救她,可她不领情。我不会放弃的。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这些话乍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细究一下这其中的深意……最原忍不住皱眉。他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厌恶感,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也没有和这个少年争辩的意义。他想脱身。但是这个喋喋不休的人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

 

“啪。”

 

响亮的拍手声打破了这个局面。被(单方面)争论的中心人物突然出现,他们都吓了一跳。

 

赤松看着少年,一字一顿地嘲讽道:“你只会做这些不能见光的事情吗?”

 

最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她的意思……是站在他这边了吗?

 

“我是什么样的人,和谁在一起做什么,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真令人火大。”

 

她两臂交叠抱在胸口,背对着夕阳,极具压迫感地缓缓地走过来。

 

她走到最原身边,至始至终她都没看那个少年一眼。

 

少年忍不住想辩驳:“赤松同学……”

 

他没能说下去,赤松用冰冷的眼神斜睨着他:“收起你那些自以为是的言论,别跟过来,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伪善者’。”

 

她优雅地转身,顺手挽着最原的手臂拉着他一起离开,留下那个少年独自楞在原地。

 

 

她把他拉到学校供人休息的长椅旁,递给他一只手帕。

 

“就当是赔礼了,起因是我,也算是我把你卷进来了。”

 

最原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接过手帕。看起来她不知道他是主动找来的这回事。

 

简单擦拭了一下身上的水,最原将手帕叠好想还给她时,她嫌弃地表示不用还了。他便低头观察起这块手帕,只是女孩子常用的绣着可爱图案,普通的手帕。

 

直到赤松首先发话问他。

 

“不过你居然连还手都没有还就听他唠叨那么久。你是抖m吗?”

 

“他说他喜欢你,稍微有点好奇,追求者眼中的你是什么样的。结果除了‘他喜欢你’和‘你在中学时遭遇了某件事’这两件事,关于你我什么都不知道。”

 

空气突然安静。他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一脸惊讶的赤松的目光。

 

“你一脸很意外的表情啊。”

 

“……吓到了。我以为你应该相当讨厌我才对。”

 

讨厌么……最开始确实非常抗拒就是了。

 

“的确不喜欢。但也没人规定讨厌一个人就不可以去了解她啊?”

 

“……”她哑口无言。“败给你了。要了解我的话,我本人可是在这里哦。”

 

“我是更想自己去找答案的类型。毕竟眼见都不一定为实。”

 

“你这个人真是……”她状似生气地鼓起脸颊。“你一定没交过女朋友吧?”

 

听罢最原手一抖,手中的手帕掉落在地上。

 

从他的反应中赤松已经找到了答案,以一副“我就知道”的了然姿态点着头。

 

“那今天我就给你上一课,起码以后找女朋友时千万别像他那样。”

 

状似开玩笑的语气,提起刚刚那个人,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我拒绝过很多追求者,也遇到过死缠烂打的情况,但他在追求者中也是难得一见的缠人与……虚伪。”

 

“一直说着‘赤松同学一直很痛苦吧。没关系,我是能够理解赤松同学的人,我是能拯救你的人’,叽叽喳喳地吵死了。我明确地拒绝后,还恼羞成怒地说‘你一定会后悔的,你总有一天会回头的’。自以为自己很高尚,摆出救赎者的姿态,真令人作呕。”

 

“你说‘他喜欢我’?真是为我好就不会想着赶走接近我的人。你也发现了吧,他不停地重复‘我喜欢赤松枫’,主语是‘我’,重点是‘我’而不是‘赤松枫’啊。所有行为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他自己。其实我怎么样对他来说都无所谓,重要的是那个〖即使赤松枫如此不堪,我也会喜欢她〗,听起来很崇高的自己。”

 

她秀气的脸上难得表现出比之前更甚的嫌恶。

 

“能够随便说出‘我能理解你的痛苦’这种话,就是一种傲慢吧。‘我能理解你’什么的,本身就是最大的谎言。滚落泥地的感受,只有同样落入泥地的人才清楚。连裤脚都不想弄脏、只想自己干干净净的人,对泥地中满是污秽的人去感同身受般说‘我理解你’?还想落个‘拯救者’的好名声?哪有那么好的事。”

 

“就算那个人是这样,其他人呢?”

 

“别傻了,我这样的人,深入了解后怎么会有人喜欢?冲着皮囊来的虚假的‘爱’,这样的消耗品我才不要。”

 

她坐在一边的长椅上,抱起双膝,自嘲地勾起一抹笑容,就像在抗拒着世界一样。

 

——原来,你也是一样啊。厌恶着这样的自己,认为自己没有被爱的资格。

 

“说起来,你今天在校门口呆了很长时间。我还在想‘不可能是在等我吧?’一边特意留的久一点,没想到那个家伙会冲出来。”

 

最原刚刚为止都平静的心“咯噔”一下提了起来。

 

“对不起!”

“唉?!为什么突然?!”

面对以“猛虎落地”的气势弯腰道歉的最原,赤松完全弄不清状况。

 

“因为……你很讨厌这样吧?”

 

“嗯……是啊,很讨厌。”她话锋一转。“但是听了你刚刚的话,倒是开始好奇了。你和那家伙又不一样。我说过不相信任何人,第一次还说了很过分的话,我自己都认为讨人嫌。即便如此也说着‘想了解我’还特意凑上来的你,很奇怪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以后,一直很想再见你一面。但是见了面以后要做什么,完全不知道,只是‘想见面’的心情占了上风就凭着这股乱七八糟的干劲追过来了。你要是讨厌的话,就到此为止吧。”

 

面对这算不上解释的解释,她沉默了几秒后,移开了视线:“随你吧。比起‘伪善者’的善意,不加掩饰的恶意都显得清爽得多。”

 

“并不是……恶意……”

 

他的目光如炬,犹如虔诚的骑士面对主君定下誓言。

 

“我只是想找到答案。关于你的,‘真实’。”

 

 

 

了解一个人,到底是怎样呢?

 

对于经常看小说的最原来说,了解一个人就像在读一本书。读完了,便能找到答案了。

 

只是,就算言之凿凿地说“这本书看过了”,就真的算了解了吗?你所理解的答案,真的是“作者”想表达的吗?

 

此时的最原还未能察觉这个问题。

 

——————————————

周末,意味着结束一周的学习与工作,进行休闲和娱乐。大多数人光是听到这个词就会心情愉悦。

 

然而在这个周末,赤松枫处于大商场前的广场,心情糟糕透顶。她像是盯着仇人一样盯着自己的手机,准确的说应该是手机屏上正在显示的短信。

 

——“最原君那个笨蛋!!!”

主动把人约出来却在被邀请人到达目的地后发短信说碰到了意外要她稍等,太差劲了!

 

早上出门对父母说“和谁约好了一起出去”时,他们那副见了鬼的表情还历历在目。她这才想起来她确实好几年没有和谁约好一起出去了。周末时约在一起出去,听起来就像普通的朋友那样。仅仅是听起来……谁见过约人的理由是“不知道面试结果什么时候会下来,所以请抓紧时间让我多观察观察。”

 

打断了她的脑内碎碎念的是一阵悠扬的旋律。是钢琴声。倒不是说琴声有多震撼人心,而是它所处的地点——这里可是露天的广场啊!

 

她循着声音找到了源头。那是街头钢琴,原本只在网上看到过。

 

曲子是好曲子,没能好好表现的重音和节奏的错位暴露了演奏者还很生涩的技艺。

 

一曲终了,演奏者有些羞涩地笑了,他只是来好奇想来试试的初学者。在他离开后,没有人填补这个空位。她盯着钢琴思考了十秒,径直坐到了琴座上。

 

虽然是街头钢琴,但是并没有几个人驻足聆听。快节奏的社会里,每个人的时间表都满满当当。他们也许会费上几秒送上好奇的目光后便不停歇地向着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奔去。

 

另一个原因……从未在大赛中拿过好名次的她,又怎会在嘈杂的街头奏出令人惊艳的乐章?

 

但她没有在意,仍在全身心地投入演奏。

 

《Ave Maria》。

圣母颂。那原本是献给圣母玛利亚的赞美歌。

 

她的心中没有对神的敬畏,为什么她这么中意这首歌呢?啊对了。这首曲子也经常被用在葬礼上。

 

每当弹起它,她就像是在为自己送葬。

 

……说不定,她希望能亲手葬送自己。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随之而来的是细小的掌声。一个女孩在为刚才的演奏鼓掌。

 

是太投入了吗?连身边出现了一个孩子都没注意到。

 

这个孩子眼中闪着星星,发自内心地赞叹:“好厉害。姐姐弹琴的样子,好像电视上的钢琴家。”

 

她差点笑出来。比赛的评委总是沉着脸,边挑剔她的技艺边摇摇头,然后把她的名字从名单上划去。她怎么能和电视上的钢琴家相提并论呢?

 

“我也好想像姐姐那样……”

 

“你还是换个其他目标吧。真正的钢琴家不是我这样的。”

 

她冷硬地打断了女孩的话。女孩没有深思,真的认真思考起其他目标了。“我能变得像我的偶像,内田光子那样的钢琴家吗?”

 

没等赤松开口,她自己便做出了回答:“嗯,能成为的。一定……能做到的。”

 

赤松一时有些发怔,回过神来,女孩已经走远了。

 

自说自话的奇怪小孩。不过……

 

“偶像……啊……”

她神情复杂地盯着那个孩子远去的背影。心中生出了不明的烦躁和焦灼,忍不住“啧”了一声。

 

“意外碰上了有趣的孩子呢。”

“?!”

突然出现在背后的熟悉声音让她浑身一震。惊讶之后便是一股无名火:“你……什么时候……”

 

“赤松同学开始弹钢琴的时候就来了。”

 

……为什么迟到的人会这么理直气壮。

 

似乎是注意到她阴沉的脸色,最原识相地90度鞠躬道歉。

 

“对不起!路上经过一个旧教堂时,那里似乎有人起了争执,路被围观的人堵了。不得已绕路才晚了。真的很抱歉。不过因此听到了赤松同学的钢琴。虽然赤松同学说过自己弹钢琴,我还没听过呢。能让人感到内心平静的演奏呢。”

 

“……外行人给我闭嘴。你就是把我夸成内田光子我也不会信的。我有多少斤两我自己清楚。”(内田光子:演奏风格注重内心而非炫人的技巧的著名女钢琴家)

 

面对不知为何好像更生气了的赤松,他只有讪讪苦笑着转移了话题:“我还是挺意外的。我以为赤松同学会打击那个孩子呢。”

 

“……是那样打算的。不过凭那孩子的说‘一定能成为’的自信,就算我打击她也不会信吧。”

 

她无奈地叹息一声。

 

“小孩子真好呢,能够理所应当地做着梦,能对自己相信的事情深信不疑。所以才对‘偶像’和‘英雄’那样光鲜的存在抱有憧憬。直到被打脸才会意识到,光是憧憬是没用的,根本成为不了那样的存在。‘梦想’就是那么容易破碎的东西呢。”

她握紧了拳,压抑着在她心中积重难返的阴暗情绪。

“……这世间怎么可能如你所愿。”

 

“因为是小孩子,这也没有办法吧。他们的世界纯粹到只能容下一个‘信念’。当这个‘信念’开始崩塌时,最初的‘梦’就该完结了,要么接受现实,迈向通往成人道路的道路;要么继续怀抱着‘梦’生存下去,不成功就只能抱着理想溺死。”

 

空气又一次沉默了。赤松惊讶地过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偶尔也会说出很惊人的话啊。那么,你算是哪边呢?”

 

“我大概哪边都不是吧。信念崩塌之时,我看着破碎的‘梦’四处散落的碎片,虽然明白,却不愿意接受。‘梦’不存在了,‘现实’中也没有我的容身之所。那么,我该到哪里去呢?我是不是不该存在于世呢?曾经……这样想过。所以逃开了。弹丸就在这时走进了我的生命。”

他停顿了一下,回忆着那时的心情。一定……就像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那样。

“……其实不是弹丸,换作类似的游戏动画和电视剧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弹丸在那个时候正好出现在我眼前,它也契合我的喜好而已。实际上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是我需要它,我需要新的‘信念’来确定我的存在,不然我连存在意义都找不到。不靠着近乎信仰的信念,我一定马上就会崩溃吧。太执着于它,连最重要的事情都搞错了。”

 

“搞错了?”

 

“我并不是想借着外物的‘信念’,而是想依靠从自己内心生出的,足以支撑自身存在的力量。可是,我没有肯定‘弱小‘的自己的勇气,所以才寄希望于他人,想要被谁肯定来确定自己的存在意义。一直……等待着……”

 

——直到在那个红霞满天的傍晚,少女对他说“保持自我继续存在就好”。告诉他,那个“弱小”的他也有被肯定的价值。

 

这当然是羞于对她说出口的事。

 

最原躲开了赤松投来的好奇的视线,为了掩饰脸上的一抹淡红生硬地岔开了话题:“赤松同学也有……或者曾经有过着深信不疑的信念吗?”

 

“有啊。”

 

“……唉?”原本只是转移话题顺口说的话,没想到她的回复比想象中还快。

 

“我曾经深信,相信别人是很简单的事。”

 

她移开了视线,以和“今天天气真好”这样随意的口吻说出和她“人间不信”的印象大相径庭的事实。

 

她看着澄澈的天空,用在面试准备室翻资料时漫不经心的神情讲述起她的故事。

 

一切的起源是她的前任钢琴老师。

 

“他是个好老师。他任教的时候也是我进步最快的时候。他也是个……无可救药的烂好人。”

 

她看着手里那张路人发给她的彩色卡片。用指尖轻轻点着卡片一隅,一向冰冷的双眼中难得有一丝温情。那里画着一株金盏菊。

 

“我的钢琴老师在给我上最后一课时送给了我一株金盏菊,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上完那节课他就被车撞死了。他是个老好人,总是无条件信任别人。在过去被人钻空子背叛过也没有改变信条。连出车祸也是为了救曾经陷害他的人。结果那个人并没有在他的葬礼上露面,感谢也好忏悔也好,一句也没有。”

 

“他送我的金盏菊最后也枯死了,连花都没有开。”

 

——金盏菊的花语是“别离”。一语成谶。

 

“早就有人劝他抛弃那无聊的信任心,他还是选择了去相信,把自己的信条贯彻到了最后。最后落得这样令人唏嘘的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真是……不得了的笨蛋。”

 

“但是那时的我,却视这样的‘笨蛋’为努力的目标。他的信条成了我一直深信的信念。因为他一直和我说「比起‘精明的贤者’,他更愿意去当‘尊贵的愚者’」。我一直模仿着他,对所有人抱有信任。我想成为这样纯粹的人。”

 

这个信条她坚持到了初中。直到她身边出现一位一开始对她百般示好、不那么起眼的友人。之后的发展太容易猜了,因为轻信,被背叛了。

 

“很老套的,关于‘信任’的故事’,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她步了老师的后尘。不同的是,因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以及为了不变成老师2.0的结局,她不再信任别人,渐渐变成了现在的性格。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无法断言。

 

“这就是我的故事。从头听下来还挺无聊的吧?”

 

“嗯……赤松同学的做法……很难说是有错呢。倒是……你的老师……该说是吃惊呢,还是敬佩呢……总觉得有些难以相信,真的有这样的人啊……”

 

赤松的态度少见的坚决:“啊,存在的。”

见他还想说些什么,她没有给他机会接着说:“你刚刚说,那个旧教堂前发生了争执。那你知道吗?和那个旧教堂有关的婆婆的故事?”

 

日本信基督的人不多,教堂早就废弃了,因此总有人想拆了它盖新建筑。一位住在教堂旁的老妇人坚决反对,并与这些人多次发生冲突。

 

她看上去只是一位普通的老妇人。和会摸着你的头和蔼地说着“你又长大了啊”的邻居老人没有任何区别。

 

她的丈夫早亡,之后迎来了一个动乱年代。饥饿、贫穷导致的抢劫,偷盗,甚至是谋/杀都层出不穷。此起彼伏的犯/罪导致社会秩序的混乱,政府的放任与不作为,随之而来的便是人心躁动与信仰崩塌。政客们粉墨登场高喊着“将我们生活的地方打造成乐园”。

 

——“他们是想打造第二个‘上帝之城’吗?”(即里约热内卢。时至今日都给人“治安差,很乱,犯罪频发”的印象。)

 

人们以嗤笑和愤怒来掩盖自己的不安。如果自己生存的地方真的成了里约热内卢那样,“上帝之城”的名号只是深深的讽刺、本质确却是与上帝的恩赐无缘的地方,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一个女人不仅要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还要竭尽自己的全部心血养育儿女们。她虽在枕头底下、甚至随身放着把小刀防备危险,却教育着孩子们,即便是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下,也不要放弃对光明的向往。

 

她可以原谅哭着偷了她家粮食的邻居,年纪轻轻却做起了卑鄙勾当的少年们……因为在混乱的年代下,人心无可避免的会被扭曲。她能做的不过是不要让自己和笼罩着这片土地的灰暗天空一起变得浑浊。改变不了环境,就不要让自己被环境改变,哪怕这个选择会让她在乱世更加艰难。

 

好在他们生活的地方终究没有成为第二个“上帝之城”。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总算迎来了一丝曙光。很多年后儿女们功成名就想要带她出国,她却坚持留在这里。她不想离开一直生存的家园与熟识的邻居们。

 

她是从何时开始信仰神的已经不得而知了。只是时间流逝,她身边的人要么去世,要么搬走,会去这教堂的人只剩她一人。没了人气的教堂迅速废弃。

 

她一次又一次把教堂从拆除的命运中拯救出来。没人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那个教堂。也许这就是信徒的忠诚?

 

听完了这个故事,最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她:“赤松同学怎么想,那个婆婆为什么如此执着?哪怕只有自己一个人,不会得到任何好处也要坚持下去,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他其实是不信的。这不就是教科书和心灵鸡汤中的刻板形象吗?

 

“……为了自己的‘信仰’吧。明知自己的选择会招致不幸也同样会坚持下去的人,是有的。像我的老师那样。”

 

赤松笃定的口吻,犹如说着“神爱世人”的忠实信者。

 

“因为他们心中,是有着‘信仰’的。”

 

他们特意路过了这个旧教堂,看见了这个传闻中的老人。

 

那是一个邻家奶奶一样和蔼的老妇人,风霜染上她的头发,侵蚀她的面容,却改变不了她向着光明的眼睛。

 

他们只是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她站在教堂门口看见了他们,对萍水相逢的他们露出冬日暖阳般的笑容,连皱纹都成了她的荣耀。

 

“见了一次就明白了,这样的人,是存在的。”

她的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人为什么会寻求信仰呢……追求‘信仰’的人必然会付出代价。我没有可坚持的信仰。但我也因此没有牵绊,不会为了贯彻自己的信念而饱受磨难,不是也挺好吗?”

 

“信仰”……最原想起那天,他指向她的心问会不会有约束她的东西时,她说“没有”时的情形。是指这个吗?

 

“是吗……虽然不相信任何人,赤松同学却意外地会相信‘世间的温情’呢。说不定……愿意相信这些事情的赤松同学,是很温柔的人吧。”

 

“什……?!”她被他的话吓到忍不住后退一步,然后拿出一贯的嘲讽态度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你、你是眼睛还是脑子出问题了才会得出这个结论?还是两边一起坏掉了?”

 

“今天早上那个孩子离开后我就在想了,赤松同学虽然一直是很冷淡又心情不好的样子,其实对周围并没有敌意吧。我的那时候也是一样。明明可以放着不管的,却指引了我。”

 

“都说了只是一时兴起。别擅自加戏。”

 

“嗯……说不定是那样吧,我还没有确切的答案。不过,我想相信一直以来我所看见的赤松同学。”

 

那一刻赤松是真的产生了片刻的失神。只是它转瞬即逝,消失在微凉的清风中。

 

————————————

最原曾经做过一个梦。

 

他梦见了一只蝴蝶。它飞过高山,飞过流水,飞过暗无天日的隧道,最后被困于熙熙攘攘的人群。

山因板块碰撞挤压而高大,流水向着低处流淌,世界按照法则徐徐运转。每个人都是一部都向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行,只有不知归处的蝴蝶迷失彷徨,不知所措。它与周围目标明确的人们格格不入。即使它奋力飞翔,也找不到去路。

 

他曾经是这样一只迷途的蝴蝶。迷途之人,无所归依。原以为他只能这样彷徨下去。但是,因为一次相遇,他似乎一点点在改变。那是从与赤松枫相遇开始的。

 

赤松她,又是怎样呢?

 

——“我没有可坚持的信仰。”

 

信仰……

赤松提出这个词时,最原吃了一惊。

他曾经认为“努力的话什么都能做到”,这条铁则轻而易举地被破坏了。

之后他又沉溺于弹丸,直到被赤松枫戳破自欺欺人的本质。

但这些都不是“信仰”,只是信念。

信仰不是轻易能够改变的东西。硬要说的话,信仰对拥有它的人来说,即是“神”。“神”未必是真正的神,它可以是一个理念、主张或主义。

 

那么,说着自己没有信仰的赤松,为什么要特意提起它?简直就像“无神论者”谈论“神”的一样没法理解。

 

还有……

 

他看见了桌上,赤松的手帕。

 

……虽然提出想了解赤松的是他,会发展到满脑子都在想着她的事可是没有预料到的。

 

想到这,正在看的小说上的文字都浮动扭曲成看不懂的符号,他烦躁地一把将书合上。

 

最原陷入了沉思。他一时找不出为什么最近他的行动全是围绕着赤松的原因。

 

他为什么想接近并了解赤松枫呢?

 

他对赤松的初印象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少女”。

 

可她闯进了他的世界。尽管是出于无心,在方法上也十分任性妄为,但赤松枫确实看穿了他的本质并找到了藏在他心底的愿望,不经意间实现了它。

 

为什么要给习惯了黑暗的飞蛾一丝光明?没有得到过就不会惧怕失去。只要见过一次,感受过一次,就不会忘记。怎么可能……轻易放手呢……

 

不肯放手,便产生了执念。他对赤松枫,是有执念的。

 

除了执念外还有什么?

 

是赤松拉了处在悬崖边缘的最原一把。在这个意义上,最原对她是抱着感激的。这是笔很大的人情债。

 

——这样啊,我懂了。

——我是想要回报她的也说不定。

 

因为她承认了他,让他找回了自我。

那么这回,换他去寻找了。关于“赤松枫”的真相。

 

赤松枫是怎样的人?

 

表面和所有人都交好,客气而礼貌疏离,从未融入过团体,未曾将信任交付别人,冷漠而缥缈的少女。永远与人保持距离,冷漠地观察着对方。

 

赤松曾经盯着他的眼睛,从那片深渊和混沌中看出了问题的关键。他却无法从她的眼中获得什么。她的脸上常带笑容,眼瞳深处却结了一层冰。

 

她用冷漠的外表构建出一个坚固的“壳”,从未越过她自己心中的边界,也不让别人踏入边界线内。

 

这样的人是没有任何牵绊的。就像风中轻盈飞舞的蝴蝶。

 

……本该就这样下结论的。

 

——奇怪,如果真的是这样……

 

他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违和感。

 

他想起她冷着脸不算友善的态度,但是行动中并不包含着恶意,初次见面时她说的那些尖锐的话语也不是为了伤害和嘲笑他。说不定她是想要对周围的人更温柔一点的。

 

他想起她在夕阳下抱起双膝的样子,如同雏鸟蜷在“壳”中寻求庇护般的举动。不知在哪本书上看过,这是防卫性质的动作,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想要保护自己而展开壁垒的同时,却在无意识地寻求保护。

 

矛盾……

 

矛盾的点不止这些。

 

那天在街头钢琴碰上的那个孩子似乎使她产生了些许动摇。

 

受到钢琴老师影响的赤松因为遭到了背叛变成了现在这样。简直是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她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人,这样的转变未免太过彻底。

 

旧教堂里的婆婆的故事太过传奇,连他都没有立刻相信,说“不信任任何人”的赤松同学却坚信着。

 

那个孩子,赤松的老师,旧教堂的婆婆。这中间的联系是……

 

最原突然觉得,他也许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什么。

 

 

“——”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信息。

 

他看到信息内容的瞬间,心突然停跳了一拍。

 

“这、这个是……”

 

————————————————

 

第二天放学,他刚想赶去赤松的学校就发现,没那个必要了。对方倚靠着校门旁的墙壁,显然已经等了一会儿。

她抿着唇,神情严肃地看着手机。那是一条短信。最原能猜到上面写了什么,因为他也收到了——来自Team Danganronpa的合格通知。一个星期后,第五十三届「弹丸论破」大型真人秀将正式开始。

 

——……没时间了。

 

“看来没有时间了。还有一个星期,就结束了。”

 

“……”

 

“怎么了?”

最原少见地非常沉默,这让赤松感到有些奇怪。

 

“赤松同学……甘心就这样结束吗?”

 

“现在谈这个有用吗?结果已经定下来了。我还有点意外呢,你应该很高兴才对啊。你当初还一脸狂热地说要被处刑呢。”

 

“我不是说这个。在‘现在的自己’消失前,没有遗憾了吗?”

 

“遗憾?我从没抱着无谓的希望,哪来的遗憾?”

 

“那是……不对的。”

他像找到了论破点用言弹将其击破的主角那样,轻轻说出那句名台词。

 

赤松也对这句名台词感到惊讶般把目光投向他:“有什么不对?”

 

——接下来的话,一但说出口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一直以来保持微妙平衡的关系将被打破。

 

他说:“赤松同学……在说谎吧?”

 

赤松倚靠墙壁的背脊瞬间挺直了。因为太不可置信她反而轻声笑起来:“我?在说谎?你在开玩笑吧?”

 

要是能真的能说“嗯,就是在开玩笑。没能骗到赤松同学真是遗憾”就好了呢。……但是不行。本来他们之间就不是能轻易开玩笑的关系。

 

在察觉到关于“赤松枫”的违和感时,最原就预想过,这个瞬间迟早要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刻来的太快了。

 

最开始产生疑惑是因为,随着对赤松了解的深入,她言行间无法咬合的部分越来越多。

 

到底怎么回事?

 

直到最后他才发现,是他将赤松对她自己的描述当成绝对正确的“答案”带入了分析,从而干扰了他的判断。

 

因为初次见面留下了糟糕的印象,最原忘了,了解一个人最忌讳的就是听信一面之词。尤其是来自本人的“一面之词”。

 

她说自己“不相信别人,对谁都不感兴趣”,一个“人间不信”的“恶女”。她的冷漠与古怪任性的举动更是加深了这种印象。

 

谁都不会想到,这些都是精心制造的“伪装”。

 

读小说时,你的理解和作者想表达的未必是相同的。你被作者欺骗了应该怎么办?作者为什么要骗读者?

 

“我对别人说谎有什么好处吗?我也不是觉得骗人很有趣的愉快犯。”

 

——也许,“作者”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是在骗“读者”呢。这样不行。不彻底地将“真实”暴露出来的话,她一定不会承认的。一定……又会别开视线逃避的。那样就什么都不会改变。直到最后她都无法解脱吧。

——眼下,这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事。不去做不行。哪怕……会在她心中刻下伤痕。

 

最原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他的眼中没有了任何迷茫,隐藏着剑一般的锋芒。连赤松也会吓一跳吧,他也会有如此坚定的眼神。

 

“不,比起别人,你最想骗的是你自己。你的谎言都是为了自己准备的,然后将这些谎言化作自己的伪装。「不相信任何人」更像是给自己的定心符。这样你就能心安理得地继续骗自己,对自己真实的想法视而不见。说的多了,连你自己也相信了这句谎言。你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

 

“伪装”在保护她的同时,也成了束缚她的枷锁。她只能按着自己说的谎言去活着了。

 

“别自以为很懂地在那胡说了,难道你会比我自己更了解我吗?”

 

她想要佯装镇静,手指下意识地揪紧了胸前的衣襟。

 

“如果我说错了的话,那你只要反论就好了。没必要那么着急阻止我说下去吧?你到底,在焦急什么?”

 

她的表情凝固了。

 

——阻止不了。

和以前遇上的人都不同,这个人已经做好了什么觉悟,现在不达成目标不会停的。讽刺的是,促成这个人成长,从而让眼前的情况发生的,是她自己。

 

和第一次见面时的立场完全反转了。这是什么奇怪的因果轮回?虽然脑中像刷弹幕一样一瞬间闪现了这么多想法,实际上她已经连扯嘴角假笑的余裕都没有了。

 

——会输的。

她有预感,这将是她无法战胜的,最大最恶的“敌人”。 光是那份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压迫感已经让她生出了退意。

 

但是,眼前的少年没有给她后退的机会。

 

“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吧?任何窥探到你内心的人,都这样强硬地一把推开。是害怕暴露自己吗?你就……这样恐惧吗?”

 

她并不认为自己感到恐惧,然而这没法解释心中的颤悸。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以尖锐的事实装填起来瞄准她内心空隙的“言弹”。没法反驳。她将就此败退下去。

 

“你说你没有信仰,以为埋葬了过去的自己,连同信念一起,其实并没有。你才是那份信念最忠实的信徒。”

 

“其实你是憧憬着老师这样的‘圣人’吧。能够全心去相信所有人的,哪怕殉道也也在所不惜,汇集光芒的圣者。你认为他太死脑筋,死的很可惜,你却从未没觉得他做错了。不仅是憧憬,他已经成了你的标杆,他的信条成为了‘信仰’。直到现在你都在憧憬他,憧憬和他一样对信仰从一而终的人……所以你才深信世上有这样的人,也尊敬他们,就像那位旧教堂的婆婆。”

 

“你也很羡慕那个孩子能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的‘梦想’,还有相信梦会成真的勇气。那是你做不到的。”

 

“你只是和周围划清了界线。你其实……比谁都想要去相信吧?”

 

她已经连伪装的镇静都无法维持了。她觉得自己必须反驳什么。她罕见地,又或者说近乎异常地大声说道:“既然‘想要相信’,我为什么要伪装?为什么要做这么南辕北辙的事?”

 

对此,最原用近乎叹息的声音回答:“因为你……很胆小啊。”

 

“——!”

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表情。这一次,是彻底的溃不成军。

 

“说着‘不相信别人’什么的,其实只是害怕受伤害吧?不对他人抱有期望就不会失望,也就不会被背叛。不付出真心一定换不回真情,付出真心却仍可能被背叛。你不愿意冒险,所以选择了既定事实的前者。就算他人表现出他们对你的信任,你也无法接受。因为一旦接受你就会开始陷入他们是否会背叛的恐慌。”

 

“你并不是不想去相信……只是你做不到像你的老师那样,所以才摆出拒绝世界的样子。如果说了相信又忍不住怀疑别人会怎样?‘要是老师的话,他永远不会这样。’你是这样想的吧?你讨厌这样不上不下的自己,所以干脆反其道而行,掩盖掉自己的本意。”

 

以“信任”为信仰的人,说着“不相信任何人”。

简直就像一个爱干净的孩子过于害怕被弄脏干脆跑泥地里滚了一圈说“这样我就不用害怕被弄脏了”。故意地选择了和原先的理想大相径庭的“不相信别人”这种说法,简直是刻意在展现“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已经舍弃掉那些信条了”。

 

“明明是想要相信的,却摆出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态度,真的到了那一步又怕付出代价而缩在壳中冷眼旁观。就这样在进退之间来回徘徊,因患得患失而痛苦不堪,你只是,这样的胆小鬼。”

 

“……住嘴。”

 

“那就是,‘真正的你’。”

 

“……别再说了!!”

 

等意识过来,赤松白皙修长的手指已经扼住他的喉咙,眼中闪动的不是嫌恶。嫌恶是不会有燃烧的火焰那样炙热的温度的,那是露骨的憎恶,近乎于杀意。

 

可最原并不畏惧。

 

“这就是,我找到的答案。赤松同学,我的答案……是正确的吗?”

 

她没有回答。

 

……看来是……说对了。

 

已经将军……了吗……

 

“啊,是这样没错。”她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那样松开了他。像弃甲曳兵的兵士般跪倒在地,自嘲地笑了。

 

“很可笑吧,说着‘谁都不信’的人却抱着这样的信念,多么自不量力又不知廉耻啊。做不到舍弃信仰,又拿不出勇气更进一步,只能自欺欺人,最后只能夹在中间进退两难。不会有比这更滑稽的事了!”

 

“没想到……居然被你这样的人看穿了……这算哪门子闹剧啊……”

 

眼泪滴在地上,形成小小的水渍。躲在“壳”中的少女终于肯承认自己的“真实”。她像迷失的孩子那样恸哭着。

 

她也一直迷茫着吧。看似自由自在,无所约束的她,也是无所归依的迷途之人。也是那样一只找不到归所的迷途蝴蝶。

 

有那么一瞬间,最原是想要上前,俯下身拭去她的眼泪,轻声地安慰她的。但是没有,他似乎没这个资格,造成这个局面的不正是他自己吗?

 

心像被勒紧了,奇怪的酸楚蔓延到全身。

 

被人说中心事绝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不管怎么说,他所做的事情都伤害了她。明知道这样也许会在她心中刻下伤痕,还是将一切不留遮掩地揭示出来。

 

她会发火,会愤怒,是理所应当的。

 

——对不起。

 

他只能在心中小声地道歉。说出口的话先败退的就会是他。他还不能就此败退。

 

——就差一点了,很快就能让你放下了,你就能“自由”了。

 

“即便如此,你也还是在憧憬着吧?‘英雄’和’圣者’那样的人。虽然憧憬,却永远无法成为那样的人。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心才逐渐崩坏。”

 

最原伏下身,让自己和少女处于同一视线,递上了手帕——那是赤松曾经送给他的那块手帕。

 

哭泣的少女和以前幼小的自己重合了。因为没能成为理想的自己,无法接受落差而产生的“自我厌恶”,最原再清楚不过了。

 

“那就是……真实。你,和我,都是这世上微不足道又随处可见的,弱小的「凡人」。”

 

虽然是早就明白了的事实,心却在抗拒这些字眼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承认自己的“弱小”比想象中更残忍。赤松是不是为了从这份残忍的痛楚中逃走才选择逃避呢?

 

“但是……你其实是期望着这一天吧?希望有人对你说‘你的梦是没有错的’。所以你才会在那天对我倾吐了你的曾经的‘理想’,也提起了‘信仰’的事。”

 

“你也很清楚,光是逃避着,自欺欺人不面对现实,是无法成长的。人只有承认了自己的渺小,才能坚强起来,向前方迈进。”

 

他眼中满是平静,就像赤松曾经做的那样。

 

“是‘凡人’又怎样呢?‘凡人’做不了‘英雄’和‘圣者’又怎样呢?我所认知的‘赤松枫’也不会因此而改变。你的‘梦想’是只属于你的宝物,所以别人可以说它自不量力和滑稽的,唯独你自己不能。那是你的信仰,你的‘神’。”

 

“赤松同学你也说了,你做不到放弃吧。藏在你心底的真实愿望,你可以对它视而不见,却没法彻底放手。既然无法放手,重新拾起来就好了。把遗失的‘神’重新引回来。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样想的,但是我认为你是可以骄傲地抬起头,承认这个理想的。”

 

“即便是渺小的蝴蝶振翅的气流,也蕴藏着引发龙卷风的可能性。”

 

“……你只要如你所愿般继续生存便好了。”

 

〖你曾经唱给我听的,那首支撑我的“歌谣”,这回,换我唱给你听了。〗

 

“……”

赤松站起了身。她的表情隐藏在逆光中。

 

“赤松同学……”

 

“你别过来,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强硬地喝住了想要靠近的最原,她转过身去,迈开脚步。

 

只是没走两步她便停下了。

 

“……已经枯萎的花,也能再次绽放吗?”

 

不知是问最原还是自问的呓语随着轻风飘来。

 

“你的话,一定能让心中的那朵花骄傲地、像是被夸耀那样绽放吧。”

 

“……”

 

他状似平常地笑了:“你已经自由了。做你喜欢的事就好了。”

 

赤松没有回答。她的身影如风中飘摇的秋叶般单薄,逐渐消失于地平线的另一边。

 

———————tbc—————

 

 

元最嘴遁怼元枫和安慰元枫那段写的非常high,我可能是个假枫厨。

 

逻辑什么的,我真的已经放飞自我了。(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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